「黃晴美kap四二四:我ê歌,mā是台灣人ê歌文獻展」開幕致詞(2024/4/20)
黃文雄
各位朋友,各位女士和男士,我是黃文雄,黃晴美的哥哥,晴美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有這個文獻展, 一定很感動。請容我代替她向大家致謝。
晴美雖然堅強,但也有點害羞,尤其不習慣替自己說話。比如說,她明明在四二四扮演了很重的角色,就沒有在這個「文獻展」的文獻裡。加上我們的文化還有很高的對女性的偏見,即使有人明說,出來的報導還是極其有限。我今天想再試一次。用兩個例子:四二四和她在北歐與英國的另一個事蹟。
四二四刺蔣
1970年4月初,報章新聞傳出蔣經國即將受邀來美國訪問的消息,蔣經國,這個比院長更有權的行政院副院長、太子爺、和情報頭子。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這個時候?美國為什麼如此隆重招待?
但他確實來了,反蔣人士第一要做的是「歡迎」他,從機場到白宮對街的布萊爾賓館,還有好幾個其他行程。 方式包含公開遊行、示威和狙擊,我今天想講的是狙擊。
怎麼做?全美不少地方開始出現這個問題的討論,歸納起來,不外是用長距離狙擊步槍從遠處射殺,或找黑道(甚至黑人!)從較近處出手之類,這些討論很熱烈,台獨聯盟甚至因而派人到巴西從台灣移民中找人。這些階級(甚至種族)歧視太明顯了,但我提出動手者的台灣人代表性時,始終不能得到討論。
就在這時「四人刺蔣小組」出現了。四人是鄭自才、賴文雄、黃晴美和我。是鄭自才(時任台獨聯盟秘書長)因為不滿台獨聯盟過於「保守」而出來召集的。現在我們就可以開始談談黃晴美──
- 我們挑了小蔣要來演講的紐約Plaza Hotel。
- 因為只有我是獨身,其他人都有家庭考量,我主張由我來開槍。
- 晴美聽到後流了淚,但她沒有反對。
- 晴美私底下要求盡量幫我進行刺蔣的準備工作,例如裝扮成一對情侶去Plaza Hotel的內外環境現勘,我們連蔣經國將使用的演講廳都去了一次。晴美跟我都是社會學者,除了在人文觀察之外,還會加入分析和預測。
- 424那天,我和晴美走到旅館亭仔腳的最南端,她從皮包內拿出槍交給我,個子小的我很容易穿越旅館外那排彪形大漢間的空隙,此時蔣經國正向門口的旋轉門走過去,我舉手開槍時被一個警探察覺,把我的手托高(那位警探James Zeide事後還曾被小蔣邀請來台觀光),子彈打高了大概15或20公分。總之,我失敗了,被幾個警察壓倒在地上。此時鄭自才本來在亭仔腳邊的車道上發傳單,看到後一時衝動想來「救」我,但沒走幾步就被警察打倒在地上。
- 這是我最想講的一點。晴美和我分手後,本來走向旅館前群集的示威群眾,看到上節所述,她做了什麼?看到我跟自才被捕,她馬上回家,因為這次華府似乎極重視蔣經國的訪美之行,警方和聯邦探員極可能很快就去家裡搜查,而自才不小心在書桌上留了一把槍,她必須馬上回家處理,然後盡快回到城裡和朋友商量必將到來的一大堆事宜。
這就是晴美處理事情的風格。
北歐和英國
424後,我和鄭自才在美國法庭宣判之前棄保逃亡, 靠社運組織幫助,我去加拿大定居,鄭自才則在1971年逃到瑞典獲得政府的政治庇護, 隨後晴美帶了兩個孩子去瑞典, 一家團聚。大家都上了政府為移民而設的瑞典語課。晴美擅長語言,結業後還被政府聘請為教導移民的瑞典語教師。鄭自才也在一家建築師事務所找到了工作。
可惜1972年6月美國政府要求瑞典政府把鄭自才引渡回美國, 在協商期間他被囚禁,開始絕食抗議,晴美也在街頭絕食呼應。她的瑞典語不錯,在瑞語進步人士圈中也有朋友,抗議運動開始出現了。結果是瑞典政府對美國讓步,但總理公開宣佈, 當鄭自才在美國服刑完以後,歡迎他回瑞典居住。
抗議運動當然不會因此而止,當車送鄭自才去機場時,有人在街上擋路,沒成功, 鄭自才還是被送上飛機,但絕食已久的鄭自才這時已經進入昏迷狀態, 飛機不得不轉向鄰近的丹麥,丹麥不敢收,不得不轉到英國倫敦,這個不敢收就沒面子的大國。
不少人都知道, 鄭自才在英國健康稍有恢復又開始絕食, 晴美也跟著去倫敦, 也在街上絕食呼應。直到今天,這是多數人所有的晴美影像,在倫敦時連英國工黨副主席也去街上看她。
事實上她不可能連續絕食, 不要忘了她有兩個孩子。但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個抗議運動要協調,單單在這個文獻展,你就可以看到許多個人和組織的名字(而這並非全部),他們並不完全熟悉台灣(例如國際特赦組織剛剛設立了東亞特別研究員),晴美聯絡他們或討論策略時必須提供很多資訊。想像一下:一個154公分的「小女孩」。
一層一層, 這個案打了約七個月。最後打到英國的上議院,最終的判定是讓鄭自才引渡回美國。輸是輸了,但是好一場戰鬥!
時間不多,不再多談,再一次為晴美謝謝大家。謝謝林仁惠執行長所帶領的文獻展團隊。
照片提供:李惠仁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