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房價
Mock Mayson
我爸是個愛剪報的人，他在戒嚴時代剪了一堆中國時報與聯合報的報紙。最近整理他的房間，發現了這張他從80年代末期報紙上所剪下來的時事漫畫，嘲諷都會區的公寓華夏一坪飆漲到13萬到20萬之譜，畫中婦人還對著公務員老公說：「早知道我就去找個反共義士嫁了」（註一）想必三十幾年前老爸也是有感於當時房價高昂、買房不易才剪下了這張報紙漫畫吧。
我想說的是，最近一堆人為了明年總統選舉想要拉下民進黨，開始炒作說以前買房多容易，物價多便宜，講得好像以前生活多簡單，現在的生活多地獄一樣。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買不起房，很抱歉，回到四十年前也一樣買不起房。
你看到三十幾年前，台北都會區一坪才13萬到20萬應該會覺得早生個三十年該有多好吧。但是你更應該要去問的是三四十年前的基本平均工資是多少錢。根據勞動部公布的資料，四十年前，也就是蔣經國時代1983年的勞工基本月薪只有5700元新台幣，1984年則是6150元（現在基本工資的四分之一不到），一直到1991年李登輝時代，台灣勞工的基本薪資才剛破1萬元而已。
跟現在民進黨執政期間已經把勞工基本薪資上調6千多元到26400元的程度相比，你還會講「萬物齊漲，只有薪水不漲」這種話嗎？真正的「萬物齊漲，只有薪水不漲」就是馬英九與國民黨執政的那八年（2008-2016）。（註二）所以「住展雜誌」企研室經理何世昌才會說：「馬英九任內平均經濟成長率較差，民眾實質薪資水準倒退回到15、16年前，房價卻漲到普羅大眾無力負擔的程度，因此產生剝奪感、引發民怨，『尤其是年輕族群』。」
你應該要接著問的是，四十年前的房貸利率是多少（當時利率高達7%~10%，現在利率重回2%你就已經大喊吃不消了），市區住宅存量是多少，還有三四十年前的勞動環境與保險體系有多差，哪來的全民健保啊，哪來的工時上限跟週休二日這種東西啊，還數想（siàu-siūnn）週休三日哩。當時在路上看到一堆因為製造業超時工作而斷手斷腳斷指的人在賣愛國獎券跟口香糖根本日常。
你要不要問問你爸媽或祖父母那代每天五毛一塊在斤斤計較精算的歲月是怎麼過來的。你確定你回到以前那個年代就可以輕鬆工作買房子？你現在買不起，你回到那個時代也一樣買不起。你現在吃不了苦省不了錢動輒手機幾萬元地買大餐幾千元地吃遊戲點數一次幾千元地買館長便當兩百多元也吃，回到那個年代你只會更吃不了苦省不了錢更買不起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好嗎，不管哪個年代都一樣。
你以為房價飆漲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嗎？五十多年前，台灣就因為新增的住宅存量根本不夠應付戰後嬰兒潮與中國移民的龐大數量而開始狂飆房價了。更何況古早時期的土地紅利、人口紅利、環境成本紅利，今日已不復在，現在的人口數更多了，地卻更少了，環境成本更高了，更別說是都會區甚至是雙北了，因為台灣就這麼大，又不是澳洲，人口密度又那麼高，承平與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是會變成各種成本都會大幅上升的狀態。但是這並不代表以前的人想要買房就比較輕鬆。
你選擇了資本市場的自由經濟，你選擇了不要像社會主義福利國家一樣繳那麼多稅來包你吃住教育，你選擇了不要像共產主義吃大鍋飯住人民公社或是像新加坡一樣土地幾乎都是公有，那麼你要在這樣的自由市場體系與財產私有制下過活，你想在繁華自由的大都會區域合法買間自己住的成屋，你又不是黨國特權可以在變更地目前就低價買進或是像富家後代口袋很深的話，又不想非法詐貸或是買鬼屋兇宅的話….
很抱歉，你就是得跟我那五十年前就選擇在台北市蛋白區的石牌買一間30坪房子白手起家的阿母一樣，即使是在半世紀前，也得在醫院拼死拼活工作甚至還要兼第二份飯店房務的工作外加互助會跟親戚幫忙來老老實實把銀行的房貸分20年給繳清。就像我小時候三餐鹹稀飯麵疙瘩也要拼死拼活一路考上公立學校然後寒暑假打工接案也只是為了不要增加我阿母的負擔一樣。
那個整天罵民進黨政府的氣象主播李富城自己都說過，「民國60幾年」的時候他的月薪只有950元，在北投買了一棟總價「才20萬元」新台幣的透天厝，當時的他卻還得向親戚借款，加上他的黨國公務員身份才得以申請超低利率的公教貸款，才能在台北市蛋白區買得起這一棟房。李富城自己都說以當時的薪水換算，等於也是要拼死拼活不吃不喝17年才買得起。你還以為回到半世紀前，想在台北市不管是蛋黃或是蛋白區買一間新房很容易啊。
想要在自由經濟體制下的都會區買一棟理想的住房對於真正白手起家走合法正道的平民而言就是這樣Hardcore的任務，甚至連下一代都要承擔。四十年前一樣，四十年後也一樣。你整天在那裡阿姨我不想努力了我可以爽爽過日子還想要無條件基本收入的話，那就不要買房，就這麼簡單。
對了，很多人討論房價還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文化因素，那就是有華腦華人群聚的地方，幾乎都是房價會衝天的地方，不管是香港、新加坡或是澳洲的雪梨、墨爾本、加拿大的溫哥華、渥太華都一樣。你說說看你從小到大聽長輩說「有土斯有財」這句話聽了多少遍，是不是聽到耳朵都長繭。「有土斯有財」的說法就是出自於中華儒家的經典「禮記：大學篇」：「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戰後七十幾年，台灣人早就被中華民國政府洗成貪生怕死只愛錢的華奴形狀。你想想看如果你週邊的「中華人」每個都抱持著「有土斯有財」的觀念，然後幾乎每個華人都想把自己收入的一大部分貢獻到房地產去，每個華人都跟你說不要亂花錢要存錢買房子，然後華人又怕死愛生怕斷香火，生了一堆子子孫孫都是這種「有土斯有財」的觀念，在人口密集度那麼高的華人區域，僧多粥少與賣方市場的情況下，請問房價還會有不向上衝天的道理嗎？
全球數據統計調查機構Numbeo就發表了一篇報告說：「美國幾大城市的房價基本和華人的比率正相關。例如上述6座城市裡房價第2高的舊金山，其華人比率就高達21.4％。而在房價最便宜的休士頓，華人比率只有1.3％，也是五大城市中最低的。」
Numbeo的這篇報告把房價高低的矛頭指向了都市中的華人文化社會移民比率。換句話說，你想買便宜的房子？你先去找一個華人很少的地方再說吧。說不好聽，想要讓房價不要飆高，大家先好好排除腦中的華毒因子還有遠離中國還比較實際點。一堆華頭華腦的人把自己居住的環境搞到環境髒亂、公德敗壞、醜陋街景還房價天高地不適合人居還想要怪誰。然後那些整天沒頭沒腦投票給親中屬性藍白政黨的人到現在還蠢到搞不清楚自己就是墊高房價與租金成本還有引進中資炒房的元凶之一，打房？先打自己的腦子啦。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在2020年1月份就評論與指控西方國家也像華人國家一樣執行鼓勵買房政策，導致房價飆漲與貧富不均。你想想看，一堆人都想要房子，民選出來的政府自然會回應人民想要買房的意願，敦促銀行給出一堆優惠利率，然後建商本來賣不掉只好降價求之的房屋又可以通通高價賣掉，你覺得從來沒有學到賠錢教訓的建商還會想降價嗎？
你覺得那些已經投入或是還沒投入房地產的人得到這樣永不下跌的正向回饋，還不會加碼把更多的錢投進去嗎？你覺得台灣房屋自有率動輒七成到八成以上，有房子的人會希望自己的房屋貶值嗎？你覺得像時代力量黃國昌這種財產申報名下有15筆土地，8筆建物不動產、一堆畸零地的人會自願把自己土地與不動產的價值砍半出售嗎？你覺得黃國昌的建商岳父在北投推的建案15坪要2368萬元會願意十分之一的價格賣給你嗎？
再加上長期帶著奴工與代工習慣也不思在工商業上創新只想輕鬆山寨的華人，認為最棒的賺大錢方式就是買一間房然後當個什麼大腦都不用的包租公，幾年之後再翻倍賣掉或是調漲租金就一堆錢進帳。甚至連一堆傳產業的老闆也都那麼認為要把大筆資金投入房地產（因為投報率比老老實實製造東西好多了），請問你認為房地產要怎麼不往上飆呢？如果讓支持對中國開放的國民黨或是民眾黨柯文哲執政，更是會讓中國的黨官熱錢衝進來墊高整個台灣房市，讓台灣雪上加霜直接步上香港天價房市的悲慘後塵，年輕人只會S得更快更慘。
國際上認定的合理房價所得比是4到6倍，台灣也曾經擁有過這樣合理房價的黃金年代啊，那就是陳水扁與民進黨執政的那八年（2000年到2008年）。我家裡還留著一張陳水扁時代北投全新溫泉豪宅才一千兩百萬元的廣告傳單。其實陳水扁時代的房價也是呈現大幅上揚的趨勢，但是因為民眾的薪資也大幅成長，所以民眾對於房價的上升感覺並不大。
好啦，結果一堆白癡投給最愛炒房炒地皮與賣地給建商的國民黨跟馬英九當總統，馬英九上台後就開始「遺贈稅調降至10%」，修訂「陸資來台購置不動產辦法」、「引進中國資金炒房」、「大降利率與貸幣寬鬆」….果然房價在馬英九執政這八年開始大幅飆漲，無能拼經濟的國民黨卻讓民眾薪資呈現停滯狀態，導致全國房價所得比平均從阿扁時代的4到6倍飆漲到馬英九時代的9倍。台北市的房價所得比則從2008年的9倍，一路衝高到2016年的15倍，台北市甚至還出現「各區輪流暴漲」的奇怪現象，你就看著一堆黨國18趴抱著現金到處炒房，一直到民進黨2016年執政才停漲回穩，這些整天向民進黨情緒勒索說房價好高啊卻又無視自己白癡亂投票給國民黨的人，好像又開始集體裝死了。
民進黨在野的時候，為了推一些社福、社宅與穩定房價的住宅政策被你們罵「仇富黨」，民進黨執政的時候，沒辦法如你所願學共產獨裁國家暴力幹倒地主馬上讓房價通通腰斬，你又罵它「資進黨」。你們用兩個自相矛盾的標籤來貼民進黨都不會發覺自己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嗎？
民進黨在蔡英文執政時期非常努力地平穩房價，包括各種優惠補貼政策、抑制炒作與健全交易的房地合一2.0、豪宅貸款成數限制、「平均地權條例」修法、禁止紅單交易、奢侈稅、改革年金讓一堆炒房的18%軍公教只好拋售房屋、央行還數度升息，民進黨執政的縣市總是拼了命在想辦法蓋社宅，給年輕人與剛入社會的人超優惠的免稅額，甚至投入大量預算進入長照來減輕中生代的長者負擔，然後另一方面又努力提升全民的基本薪資水平、數度全民普發現金….結果是做到流汗，還被人嫌到流涎。
我說不好聽，為了平抑房價，民進黨政府甚至有點過度干預市場還得罪了一堆建商與房仲業者。結果看看一堆人怎麼罵民進黨？甚至還把房價飆漲的帳算到正在清前朝國民黨大便的民進黨頭上，蠢也該有個下限吧。想跟2008年一樣嗎，把一個正在做事的本土政黨罵倒，然後換來一個讓你日子過得更慘的親中政黨嗎？
對，這個世界很殘酷，一直以來都是，房價飆高是從你上一代父執輩甚至上上一代就開始面對的事情，不是只有你這個世代的年輕人才面臨到的問題。原因就是台灣在美國的保護傘下獲得資本體系世界的大量資源挹注與代工市場利益，所以承平時期的台灣才得以累積大量的資本與財富，加上前述的華人因素，房地產市場才會因此水漲船高。不然三十幾年前也不會出現「無殼蝸牛運動」與「無住屋者權利促進會」這些組織了（註三）。
更重要的是，不要聽那些整天幹幹叫的館長與黃國昌在那裡胡說八道，他們每一個都是比你有錢許多的有錢人，他們也不會跟你講他們怎麼變有錢的真正原因。出了事，他們每一個都可以比你跑得更快更遠。這些人從來不想負上任何責任。館長助選出了個韓國瑜，他負了什麼責任嗎？黃國昌從汐止選區烙跑，他負了什麼責任嗎？一群不負責任的人，講了一堆不負責任的話，將來他們推薦的人或是政黨出了事，他們也一樣會不負責任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年輕人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踏實工作努力賺錢，不要妄想首購就要大坪數、近市區、還捷運站就在你家旁的全新房子，也不要妄想房市下跌會有什麼特效藥或是快捷鍵，通常惡搞房市的悽慘苦果，年輕人與弱勢族群會第一批嚐到。好好投票給願意老老實實平穩房價的民進黨政府，不要投票給整天只想著開放中國資金進來炒房還有開放服貿的藍白兩黨，這樣才是你能做到對自己最好，也最負責任的務實選擇。
===================
註一：當時從中華人民共和國開軍機來台灣投降的解放軍駕駛可以獲得中華民國政府頒發黃金500兩到7000兩（當時市值約新台幣1.2億元）或是現金幾百萬元到兩、三億元不等的獎賞，甚至還會被安排「配發老婆」。
註二：馬英九與國民黨執政時期（2008-2016），整整八年基本工資才上調了2千1百多元，（從17880元調到20008元，中間甚至連續兩年到三年停漲基本薪資）馬英九政府甚至一度下了「22K政策」，定錨了年輕人就業只值22K，也讓大量企業跟進仿效，後續也產生許多剝削年輕人的惡果。
蔡英文與民進黨執政的這七年（2016-2023），基本工資已經從馬英九時代的20008元，整整上調了將近6千4百元到26400元。所以我就看一堆投藍白的年輕人想要惡整自己的基本薪資，想讓自己變得更低薪更辛苦，甚至贊同國民黨與柯文哲的想法，想讓月薪一萬多元新台幣就什麼都願意做的中國年輕人透過服貿條款拉進來跟台灣年輕人一起來殺價練蠱，把台灣年輕人的薪資繼續往下拉到底，沒問題啊，請便。
註三：「無殼蝸牛運動」與「無住屋者權利促進會」是在解嚴之後才出現的陳抗組織，單純就是因為解嚴後陳抗不怕被重罰或是軍法審判了，加上李登輝上位，所以對於房價飆漲不滿的民眾才敢紛紛上街表達訴求。
其實房價飆漲早在蔣氏父子的戒嚴時代就已經開始了，只是當時沒人敢上街陳抗，包括1968年第一波的房市飆漲源自於南部農業區人口大量往北部都會區移動（台灣由農業社會轉型為工業社會），造成北部興起公寓大廈的興建風潮、預售屋熱潮與房價飆漲。然後就是1973年石油危機造成的油價上揚、原物料上漲與通膨所造成的第二波房價飆漲。一堆台北市蛋黃區像是敦化南路、仁愛圓環黃金地段每坪預售3、4萬元高單價的大廈一推出就被秒殺，眼看房市過熱飆漲，蔣介石馬上下令全面禁止興建4樓以上華廈。是啊，軍事獨裁政府才能這樣蠻幹，民主時代你這樣幹試試看。
好啦，到了蔣經國時代，1980年爆發第二次石油危機，加上蔣經國放寬建築融資，房價再次飆漲。根本不用怕地主或是民意反彈的獨裁蔣經國直接緊縮貸款銀根，還祭出空地限時興建不然就要課重稅的政令，兩戶以上房屋持有者還要追查資金來源，結果引發恐慌性拋售與地價重挫，為了打房連帶使得整體經濟都整個下挫，反正軍事獨裁時代又不用選舉，頭痛砍頭，腳痛砍腳，你奈他何。
所以當解嚴之後，台中地區的「無住屋者權利促進會」仍顧忌於國民黨政府的餘威，陳抗之前甚至還跟國民黨政府承諾「無住屋者不會在選舉期間造勢，以防範有心人利用製造事端危害社會安寧。」現在這段話當然看起來相當搞笑，但是也反映出那個時代台灣民眾對於中華黨國軍政府恐怖統治手段的畏懼卻是真實存在的。
（文章轉載自：Mock Mayson 2023/07/08 臉書貼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