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則史料看二二八事件死亡人數
李筱峰
二二八事件到底死亡多少人？在那個亂無章法的時代裡，這個數字竟然是一個謎。我們最常聽到的講法﹐死亡人數約在一萬至兩萬人。但是這個數字最近受到質疑，有的人從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所接受申請「補償金」的人數來做根據，認為死亡人數不多。我發現對於死亡人數持質疑的人，多屬「外省」族裔(或是心向過去國民黨統治當局的人)。
事隔五、六十年的今天，在爭論二二八事件的死亡人數，往往受到長期以來台灣內部的族群心結所影響，難免失之主觀。我們如果回到當時事件剛發生不久的文獻去查詢，或許可以獲得一些蛛絲馬跡，以玆佐證。
事件發生的一、兩個月後，出現在中國大陸上的媒體評論中，已經隱約透露死亡人數的大約數目。以下試舉三則史料來觀察：
1947年6月20日在上海出版的《時與文》週刊第15期，有一篇題為〈台灣政治運動的由來與內幕〉的文章，作者余景文在文中有如下的敘述：
「現在離「二二八」已經兩個月以上了。台灣政府當局雖然結束了清鄉綏靖，而事實上恐怖手段卻有加無減。經過了這麼大規模的騷動，失業者顯著地增加起來了。只要社會間有矛盾存在，這矛盾達到了一定程度時，總會爆發出事件來的。 現在政府想用恐怖手段來解決問題，但如果不從根本去消除社會的矛盾，真正提高人民的經濟生活、政治生活、以及文化生活，我們相信一切的措施都無濟於事。
在這次事件中，台灣犧牲了幾萬同胞，但台胞得到的教訓可說是很多。」
以上的資料透露「台灣犧牲了幾萬同胞」，亦即死亡人數在數萬人，這個數字確實令人怵目驚心。
再者，1947年3月16日在香港出版的《青年知識》20期，也有一篇題為〈台灣的災難〉的文章，作者「史堅」在文中提到：
「在這種情況之下，台灣人民對祖國又一次大大的失望。 二二八事變終於迫成了，以反對陳儀承襲日寇的專賣制度為導火線，台灣人民在台北起了暴動，當局以武力彈壓，弄得死傷萬人以上。」
這篇文章刊登的時間是在3月16日，可以斷定他執筆的時間應更早於3月16日，而此時正是大逮捕、大整肅的行動如火如荼展開之際，可知死亡人數在作者史堅執筆之後必然還在增加。因此，實際死傷人數，必定比史堅在文章中說的「死傷萬人以上」的數目更多。
另外，戰後來台擔任記者工作的王思翔，於二二八事件之後離台回中國大陸，立刻著手撰寫二二八事件的見聞，完成《台變目擊記》。後來改書名叫做《台灣二月革命記》，於1950年2月在上海由「動力社」出版。在這本小冊子當中，王思翔也有對死亡人數的肯定，他說：
「…這真是無法計數的血帳；當時台灣旅滬六團體所發表報告書稱：「自八日至十六日，台胞被屠殺之人數，初步估計在一萬人以上」，應算是謹慎的估計。」
王思翔肯定台灣旅滬六團體的報告，死亡人數在「一萬人以上」。而這個數字才只是3月8日到16日的數目，3月16日以後的所謂「清鄉」行動中，每天都有人被捕殺，則死亡數目當再增加。
由於以上文章發表時間距離事件發生不久，所以文中透露的數字，正反映當時社會的印象，應該還很清晰，因此，其可信度應該很高。本文所引的史料，都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外省」知識份子，我們應該毋庸擔心有什麼省籍情結作祟了吧。
